第二十七章 我命独悬-《赤心巡天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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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鬼龙魔君为种族大义,弃置自身荣辱,转进万万里,想办法支援前线……或者潜心思考怎么支援前线。

    却把荡魔天君,留给了面面相觑的飞仙岭。

    所谓倾巢来援的龙魔宫大军,又倾巢而返。声名赫赫的【万法魔鉴】都没来得及展现威能,就只剩一团折光映雪的碎片。

    洞天复返于现世,又不知会再现于何年,落于何人之手了。

    飞仙岭上一众天魔虽然各怀心思,总体还是牵挂魔族的命运,有同仇敌忾之心,能够在此团结起来,有跟荡魔天君决战的心情。

    但鬼龙魔君这般来而复去,反倒将他们的士气绞杀干净。

    平日口口声声称“陛下”!

    怎么为天下王,弃社稷垢?

    怨铸天魔一时恨心大起,直欲生食这些尸位素餐者的血肉,仰见却是一惊——

    一枚正对着他的视线、尚在空中翻转的魔鉴碎片里,忽然映出一点火光。

    诸多雪亮的魔鉴碎片,折射出茫茫多的火光。

    碎镜炸开琉璃隙,千万点灿烂的红,一时照在飞仙岭。令得满山黑色为赤色。

    一朵焰花遂开放。

    其形如莲,花瓣似蝉翼,质若宝石,艳红乃有幽香。

    看起来这是最简单最基础的道术焰花,只是过于庞大而已,可是点燃它的火焰,却是无上法术【红尘劫】!

    花开已成海。

    它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火焰华盖,覆盖了十万里的飞仙岭。

    尚在路上的荡魔天君,先就以此为敬,礼贺飞仙岭上群魔。

    “这火……无法扑灭!”怀劫天魔斩断了自己被劫火沾到的手臂,面露骇色:“不要以道身接触!”

    妄念、怨铸、无间,几位天魔各都无言。

    谁会肉身去接荡魔天君的红尘劫火啊?

    真以为自己号有“怀劫”,就什么劫都不怕了?

    无惧天魔是带着军队过来的,此刻聚兵煞为旗,搅进红尘火海,如翻大江大浪,将那灿烂的红色,隔在天穹之上。

    “荡魔天君不过如此,大名鼎鼎的红尘劫火,也非不可抗拒!”

    他摇旗而高呼:“其以伤疲之身,擅闯凶煞之地,是自绝于诸天。一败神意,二伤道躯,终将末路。此刻踟躇不至,不过是虚张声势,趁机回气养伤!咱们合兵结阵,怎么不能压他一头?使天下之魔,共飨此尊,分其血肉!”

    仿佛是为响应他的言语。

    那十万里火海的上空,艳色如纱。在扭曲时空的高温中,喧然展开一道焰光织成的镜幕。

    鲜红的焰雀环飞于镜幕边缘。

    镜幕之中由小而大,映出一只染血的手。

    这只手修长有力,骨节分明,竖握着一卷雪白的长轴,像是握着一只玉槌。

    就此轻轻地一敲——

    啪!

    焰光镜幕便敲碎。

    不同形状的镜幕碎片摊开来,散成一周,仿佛嵌在时空的门洞。是这扇未知之门的装饰品。

    当然“未知”很快有了答案。

    一手握轴一手提剑的荡魔天君,微微低头,从这碎镜割开的门户中走出——似谁家不羁公子,终于午睡醒来,不修边幅地起身,悠然走出前庭。

    就这样来到了飞仙岭外,独面滚滚魔潮,浩荡魔军。

    虽一人,而独进。

    魔海却退潮三顷!

    “我再问你一次,仙魔陛下究竟何时出关主持大局?”妄念天魔严厉地看着怀劫:“我等奉勤王诏命而来,需要一个明确的态度,和一个具体的时间。不可以用性命忍受你们的敷衍!”

    “陛下自有周虑,岂容你来质询?岂需向你解释!”

    怀劫天魔咬牙道:“咱们先顶上,不可叫这恶贼逞威!在必要时候,陛下自然会出手!”

    妄念天魔并不愤怒,因为仙魔宫不值得牵动情绪。

    只是“哦”了一声,魔躯便像是一个泡影,轻轻地碎了。十万里飞仙岭,他消失在此间。

    魔界并非他妄念独据的魔界!

    帝魔死了,龙魔逃了,敌人都已杀到飞仙岭,仙魔居然还躲在深宫。

    这个命不拼也罢!

    妄念天魔一走,随他远遁的真魔足有七位。

    倒是他们带来的军队,那些不值钱的将魔阴魔,还留在了飞仙岭。

    各大魔君的军队是优中选优,寻常真魔的军队是随地取材,没有谁会可惜。

    那边无惧天魔已纵长枪而起,便如血色流星贯霜月:“今人族寇境,若使其来去自如,则诸天无有畏魔者。万界荒墓,终不为魔土。我等沦作无根浮萍,旦夕何存?此神魔陛下前番以死逐荆帝也!”

    “便随我上,怕他甚么!?”

    “我亦绝巅,他亦绝巅。何来我命独悬,难道他不怕死?今日逐他于飞仙岭,为万古魔族开新天!”

    这般悍不畏死的架势,这般慷慨激扬的宣言,的确挽回了几分士气。

    怨铸、无间、怀劫,亦都同他冲杀。

    尤其怀劫天魔作为仙魔宫的东道主,执掌宫卫大军二十万,在魔潮之中,亦是最为显眼的一部——

    浩荡兵煞结成一尊黑角黑鳞但血蹄血眸的魔麒麟,踏血厄之云,分火海之势,绝茫茫天光。

    仙魔君虽未露面,这军队操演得着实不差!

    这镇宫的兵阵也已经练成,甚至较之历史,还有所演进。

    无惧天魔心下大定。

    只要撑过这一合,诸魔对荡魔天君、对《上古诛魔盟约》的恐惧,便会被抹消大半。

    无垠魔界,茫茫废土,源源不断的魔军都在驰援路上。

    活水不竭,何须他燃薪焚火?

    耗也能耗死这所谓的荡魔天君。

    姜望只身闯境,以为自己是老鼠进米缸,真是小觑了万界荒墓!

    在各大天魔的亲身统御,和魔界诸多古老大阵的辅助跃迁下。飞仙岭聚集的魔军已经超过了五十万,无边无际,魔气成海,将仙魔宫外铺得满满当当。

    此刻怒海翻涛,如噬人之巨兽,向姜望卷来。

    姜望静眸无波,一脚点碎青云,也就仗剑而前。

    眼睛根本捕捉不到他的移动轨迹,耳朵也不可能听到他的声音。

    唯有魔海之上正在开裂的一线,向世界描述他的君临。

    无惧天魔的夜血长枪,的确凌厉凶悍,染就永瞑之毒意,势如血电裂长天。

    但姜望不闪不避,只是往前——

    这一枪即掠过他的鬓角,与他错身。

    虽为绝巅强者,有搏命之勇。奈何其所见也错,所听也错,所感也错……意海翻波千万次,根本就杀偏!

    无惧天魔一枪贯空,已知不对,当空反折,重塑感官,杀了一式回马枪。

    可他没能等到姜望的绝杀手段。

    姜望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,从他身边掠过,仍自往前。

    把他当成了一棵树,或者一条路边的狗!

    无视是最大轻蔑。

    无惧天魔身燃焰,力贯长空。从一个面对面的冲锋者,变成了一个执枪不舍的追逐者。

    但他的速度……

    太慢,太慢!

    一缕错身时迎锋而断、又被狂风卷随的荡魔天君的发丝,是他所能抓紧的不多的真实。

    可枪锋追了很久,都未企近。

    竟一毫不能加!

    惊鸿掠海,岂意蜉蝣逐尾?

    姜望大踏步而前,杀在五十万余魔军所汇涌的魔海中,反手握轴,往下一拄。

    血痕犹在的大手,仿佛天穹倾落。

    白玉之轴似擎天之柱……赖以拄其间!

    便见白玉天柱,贯进魔海。

    一如那定海之镇,压住了长河。

    自上古人皇以来,一代代人族修士对魔的剿杀,方成就这洁白的玉色。

    古往今来最强大的镇魔宝具,直接杀进了魔的咽喉里!

    这浩荡如海的魔族大军,定了一刹,波澜都止。正在演化中的种种魔界军阵,全都暂停了一个瞬间。

    姜望垂眸而视。

    混转无极的庞大军阵,在这一眼里千疮百孔。

    而后有一剑长横——

    劫无空境!

    翻手遮天的荡魔天君,在横剑的同时,也箕张大手,于一众天魔之中,选中了最为激烈的怨铸天魔……遥遥相对。

    这只松开了《上古诛魔盟约》的大手,掌心血迹未涸,在这时扭曲成一个恐怖的魔文,其字曰“欲”。

    【苦海永沦欲魔功】!

    “怨不可有,欲伤真性。”

    姜望轻描淡写地开口,却吐出魔气交织如龙游。定声曰:“怨愤。”

    怨铸天魔眸色骤赤,披发高扬。

    “不甘心啊!我如何能甘!埋头苦等,缄忍蛰伏,等到欲魔失位,七恨超脱,为何又来一恨主?!”

    他撕心裂肺地怒吼。对这总是失机、总是苦等的一生感到怨愤,心口的血眼纹路,已经实质地滴出血珠!

    姜望又道:“欢喜。”

    怨铸天魔忽然咧开大嘴,放声大笑!

    愤怒变成了欢欣。

    “欲魔已死,怨魔当兴!”他大笑:“我看到路了……看到路了!七恨能够替道,我又凭什么不能?”

    姜望轻张其唇:“悲伤。”

    怨铸天魔忽而自抱其身,嚎啕大哭:“怨铸万岁将终,此生年复何年?吾欲求不朽之道,何日得魔祖垂怜!?”

    “恐惧。”姜望吐出第四个词语。

    又哭又笑的怨铸天魔,遽而赤眸圆睁,面露惊恐,一时骇色!

    “死。”姜望说出最后一个字。

    一生就此到终篇。

    披发赤身的怨铸天魔仰头便倒!

    在倒下的过程里,他身上的血肉便如蜡烛融化,最后只是点点滴滴,泛在魔海。

    这位曾经隶属于欲魔宫,历经欲魔君、七恨魔君、恨魔君三代魔主的老牌天魔,终究死在了欲魔的手段里。

    姜望只是一把那些点点滴滴的残存,从魔海中捞起,顺手捏成了一张黑色斗篷,将之飞进命运的河流。

    这张怨铸斗篷,直接通过命运轨迹,先于所有阻隔,飞进了仙魔宫!

    “有人曾面称恐怖天君。”

    “今日天魔以惧死。”

    “便以此试——”

    “看他是否真的懂得恐惧!”

    接着姜望才施施然回身,势如弓满月,以剑当刀,劈在了逐杀而来的夜血长枪的枪尖上!

    迸发的火星从剑柄一直延续到剑尖。

    无惧天魔本来第一时间就要被劈飞,却被这一剑牢牢地粘在空中,硬生生等到长相思走完这一整竖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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